主持人娄雷:就像您刚才所说的有很多像我们学校的艺考,大家很容易成为分母,真正能够成为最终获胜者的分子同学,是一定有真正自己的潜质的,所以像您说的比一般的普通高考来说甚至更难一点,会发生一个问题,大家会觉得说这是属于高投入、高回报的,因为社会有一观众认为艺考生的文化课程要求比较低,但是我看到我们学校的文化课成绩要求也是很高的,对于学生综合素质的素养要求也是很高的,对于社会上的这种误区您是如何看待的呢?
于丹:其实今天这个时代每个孩子的未来到底什么样是好的选择,我想家长都有自己不同的评价标准,但是我更希望我们不要过大的夸大了功利价值,就是这个孩子出去以后挣多少钱,这叫一个好的人性性价比,我觉得最高的境界是这个孩子幸福吗?快乐吗?他自己有创造力吗?他以后的人生有主动选择的能力吗?他遇到困境人生自己会学会修复吗?他能够把控自己吗?这些可能会更重要。这些其实你选什么专业都无所谓,但是建立在一个健全的人格标准上。所以我觉得怎么样看待艺术,艺术一定是能够让你这个人有更多的弹性,有更多的自由空间的,但是文化分数在这里绝不是说就可以低、就可以很轻而易举的放弃。因为现在艺术类的招生,特别我刚才说我们学院是多学科打通的,如果你想要在各学科中应用自如的去转换,比如像数字媒体技术,你的外语太差,你的计算机能力太差,你是根本没有办法去进入的。所以我们还是强调综合发展,就是在文化成绩能够比较好的情况下,他的个人艺术天赋能够得到很好的激发和实现,有他的这种个性取向,可以说我们是在必选动作和自选动作的结合上去录取这个人才。
主持人娄雷:于老师,就像您刚才说的,我们每个同学其实上大学读专业的时候应该是去寻找到自己的一份幸福,学起来应该觉得自己很开心才会,在考试之前有两种这样的情况,一个是刚才您提到的速成班,速战速决,10月份开始培训,12月份考试,教你,把他送过去,这个社会上有人批判,还有一种情况,是社会上很多专家和老师没有去关注到的,就是有很多年轻人从小就学艺术,但是他内心并不喜欢,就是我安全是靠家长强迫我去学,听起来这个同学有着悠久的学习某一方面的历史,但是从他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他虽然也通过了考试,但他进入高校之后不会法在内心的喜欢,但是这种速成班里也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个同学发自内心的喜欢,虽然他是从速成班里面走出来的,也是恰巧能够被学校录取,说明他是一定有天赋的。面对这两种同学,听起来觉得确实也是这样,您是如何给这两种同学做一个评价的呢?
于丹:其实我觉得每一个人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最大的意义就在于不断的触摸和发现真正的自我,他可以通过一个艺术的形式,他也可以通过一种体育的形式,甚至可以通过一种个人的爱好,都是可以的,但是你是不是触摸和发现了真正的自己。我们现在很多孩子,从四五岁学弹琴、学芭蕾、学绘画、学外语,到了七八岁上奥数班、学计算机,越学越难,但这个过程中家长是怎么教他们的呢?他们会说你好好弹琴,考级考过了就能够加分,你好好跳舞,你现在吃得了这个苦,以后上学的时候就可以拿到资格证。很多时候我很遗憾的,家长在教他这些的时候,就好象一个泥瓦匠的活、一个织布的技术,告诉他这是你的饭碗,这件事情跟你的艺术梦想没有关系、跟你的气质提升没有关系,但是是一个谋生的饭碗。这种遗憾会是什么呢?就是你刚才说的孩子越学越苦、越学越胆怯,而且会越学越愤怒,因为他觉得是你的梦想让我替你去完成。
因为我们现在有很多父母,现在的考生父母往往是60年代初出生的一批人或者是60年代中,有些人是没有赶上高考的,有些人是觉得我的梦想要在我孩子身上去实现,所以这种情况下逆反心理会让孩子对这种学习本身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最后会是什么样呢?有一句谚语说得好“山坡上开满了鲜花,但在牛羊的眼里只是饲料”,很多时候不是这个世界上鲜花少了,而是我们寻找饲料的眼光越来越多,我们会把所有的审美都当成一种功利,认为鲜花的价值就是充饥而已,其实我们才遭遇了最大的尴尬,就是一个孩子除了功利的标准以外他已经失去了审美的能力,他还怎么来学艺术呢。
所以我们有的时候也会开玩笑说,我们考上来的孩子会有两派,一种是技术派,就是苦练的,还有一种是性灵派,他是自由发挥的。技术派的往往基本功特别扎实,不一定出大错,但是也不可能出大成就。而性灵派的孩子,有时候他不用功,他可能成不了了,但是如果成大器往往在这批孩子里。我一直希望用苦练当基础,但是永远不要遮蔽了他的性灵,就是让他有梦想,让他去完成。
所以我们在招生过程中见过一些真正执着的有信念的孩子,我自己曾经在多年以前,将近10年前,我遇到过这样一个考生,一个极其沉默的男孩子,来做艺术特长展示的时候,他不弹琴,他不唱歌,他不朗诵,他就手里卷着那么一卷厚厚的本子,往那一放,说是我的剧本,拿了一个DV,说老师能看吗,这是我拍的片子,我就喜欢拍片子,说你还有什么特长?别的没有了。老师看了一眼本子,写的很奇怪,叫《死于1979》,写摇滚乐队的,说你什么时候出生的?1982。老师说你还没出生呢这个乐队就死了,他说那就是我的创作。老师就出现了强烈的分歧,老师觉得他没有符合我们要求的才艺,他什么都不展示,但是我们也有老师,我记得我当年还是很年轻的小老师,我们认为这个孩子一定有他的潜质,而且他有特别宁静的信念。后来这个孩子我们给了他录取的资格证,他高考以后也通过了,他上大学以后你会发现他是一个为电影而出生的人,他会大年初一揣着馒头也会在那拍摄电影,会一直做这个事情。
但是这个孩子在常规课程中成绩并不太好,特别是外语并不好,在一个综合的人文大学中这种孩子其实是会受到一定的呵护的。我有的时候很无奈,我从做他的老师,到做他的系主任,我经常说我能帮你什么呢?他也很苦恼,他说你陪我喝酒吧,他说你也不能给我改分数,你还能帮我什么啊。我说好,我要壶茶你喝酒,他不喝酒的时候几乎是不说话的孩子,他喝酒以后会滔滔不绝,他会含着眼泪讲对电影的信念。这样的孩子不一定能够按照正规的途径考上研究生,因为他外语太差了。可是就在大学本科毕业之前,因为我们有大量的实践,这个孩子跟着一个剧组,他跟我说这是一个独立投资人,每年在中国投一个新锐导演,他就在跟这个导演从剧务做起,这是一个对电影很有感觉的孩子,他一开始很不服气的说让我买盒饭,我说你就买盒饭,做了三天的剧务他们跟他说让他做电影助理,我说你就去做助理,后来直到这个片子杀青,说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过来问他,说你写过本子吗?我说我写过,他手里有7个本子,文字功底特别好,那个人说你拿来我看看,他也不认识人家,就给人家了,他也就回去了。结果一个夜里接到这个人的电话,说你来找我一下,跟他说明年我在中国要投的新锐导演就是你,我现在就可以把预付款打给你。这个孩子很激动,说你还没问我拍的是故事片还是纪录片,他说我投的就是你这个人,不问你拍什么。这个孩子很神奇的走上这条路,我记得他考试的时候英语经常考28分,很差,但是为了这个梦想就疯狂的学,学法语,法国的学院向全球招生,最后在9个国家招了11个人,一个导演班居然他被录取了。而他在法国学习回来的时候,这11个人中有2个人是国家投资去拍大片的,他又被录用了,以至于他拍完的素材被法国电视2台全买下来。他现在人还在巴黎,在读硕士课程,我一直认为这个孩子是一个非常有潜力、有希望的新锐的电影人,因为他很宁静,他是有信念的人。应该说我在这么多年当老师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不少这样的人才,甚至是一些天才,这些孩子身上有个性,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但是我们学院培养的宗旨,是不会因为他的某些偏科而让这个人按照常规的教育体系去淹没,我们会想办法帮他突围。
所以我尽管有时候我没法更改他的分数,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从外面找一些外围的感到,而且去鼓励他。所以我经常说,我的感动就在于我看到了很多学生成为我们生命的奇迹,你觉得老师能成全这些孩子,那是老师的福分。
所以我说艺术类的招生跟常规招生之所以不同,就是我们鼓励每一个人在他自己的个性梦想上去坚持、去努力,老师所能做的就是一路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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