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寿先生的画以墨线为主要表现手段。就笔与墨来说,他更强调用笔。《雁荡山花》几乎是白描着色。即使用泼墨法,也会留下用笔的痕迹,他面石头,也只是用墨线。潘天寿用笔以塑造形象,表现被描绘对象的特性为转移,如苍劲古拙之笔画古松,用洒落秀逸之笔画亭亭玉立的红莲,用斩钉截铁的、充满霸悍之气的笔画竹叶,用方折有劲、如曲铁盘丝的笔表现坚硬的石块。同时,用笔本身也有形式美的问题。对于用笔,潘天寿强调讲气势,骨力,经常用“折钗股”、“屋漏痕”来比喻用笔的方中有圆、柔中有刚和不雕。从他对用笔的形式美的主导要求来说,他偏爱线条的刚健、厚重、古朴、凝练、生涩、老辣、稚拙。
潘天寿绘画上的用笔功力,多来自他的书法的功力。潘天寿曾说过,我国绘画用线的好坏与书法用线的好坏可说是完全一致的。他甚至说:“画好画,先得书法好。”潘先生的书法功夫很深,经常临摹碑帖,兼长各种书体。对于甲骨文、石鼓文、秦篆、汉隶、章草、真书、行书等各种不同的书体,他都赏会、吸收。他的隶书、行书造诣特别高。他的隶书奇中有平。他的行草来自唐晋法帖,中年以后多从黄道周的行草变化发展而来并自具面貌。运笔方圆并用,变化多姿。他应用绘画上的经营位置的技法,来经营字幅,大小、疏密、斜正、错落,一任自然,犹如画面布局,烟云舒卷,扫尽旧时代“寻行数墨”的陋习。他把书法的技巧应用到绘画中来,而且其书法风格与绘画风格非常适应。他以汉隶和魏碑的线条作画,画方形磐石、松干、梅枝、荷梗、花茎等等,都棱角分明,都是刚劲、挺拔、古拙、老辣。他的画真正达到“画中有书”的境地。把书法看成是绘画的造型基础,是片面的,但学好书法,对于学中国绘画大有益处是无可怀疑的。
黄宾虹先生曾赞许潘天寿笔力能扛鼎,但认为略少韵味,据吴茀之先生说,这可能是指潘先生少用淡墨渲染之故。实际上,潘先生的用墨很有韵味,而且墨色多变,浓淡干湿互用,或浓中见淡,或淡中见浓,都显得有精神,有趣味。如《小憩》一画前边那只秃鹫的身体,用极浓的浓墨画成,但并不痴钝,浓中仍能见淡。而《松鹰》(指墨)一画上的鹰的身体,纯用淡墨点成,不但不薄,不模糊,而且极富变化。《新放》(指画)的大片荷叶也是用淡墨画成,也很清新有韵致。潘先生甚至用焦墨也能达到“干裂秋风,润含春雨”之妙。《雨后千山铁铸成》一画,便可说明这一点。
潘先生解放前作画,多不着色,解放后稍微着一点色,但不是重彩。画石头,只用一点赭石,画叶子只往墨里加一点花青,力求高古、淡雅、清秀。《灵岩涧一角》、《小龙湫下一角》、《映日》、《记写雁荡山花》等画,色彩艳丽,但艳而不俗。 |